高淹皱起眉头,一言不发,他就这样沉默了很久,而后坚决的说道:“我绝对不会逃走。”
“若是安西将军败了,我与他一同赴死便是。”
“我乃庙堂所任命的刺史,存地则生,失地则死,绝无怨言!”
祖珽惊愕的看著他,忽再次长叹,“您有与朔州同死的决心,可这却帮不到安西将军啊,当下边兵太少,安西将军麾下没有能领著外出征战的军队,无法还击,只能被动的防守,这样会被敌人逐一击破,若是有野战军队,可以随时前往各地支援,情况怎么会恶劣到这种地步啊!”
听著祖珽的感慨,高淹赶忙说道:“我还有数百人的护卫,可以让他们前往!”
祖珽一愣,没有说话,看著他的眼神,高淹都不好继续说下去,他沉思了片刻,“这样,我派人领著部分朔州军前往支援”
祖珽大惊失色,“大王!这怎么能行?若是敌人忽然袭击朔州诸关卡,我们没有足够的兵力,哪里能扛得住啊?”
“不必担心,将百姓们聚集到城内,坚守固城,让其余士卒前往边塞就是,若是边地失了,朔州就是有再多的军队,还能挡得住杨忠吗?”
祖珽满脸的迟疑,“这,这不妥当!我们需要士卒来保护”
“我意已决!”
“祖君若是惧怕,可以先逃往肆州!”
祖珽不敢说话,捂著脸羞愧的离开了。
可当他走出府邸,坐进自己的马车之后,祖珽便放下了手,他的脸上洋溢著说不出的笑容。
他就喜欢这种古板的老好人,这种人太好对付了。
一番话,就让他主动削弱了朔州边诸关卡的军事力量。
祖珽笑呵呵的赶往了田子礼的府邸。
田子礼很是忙碌,诸吏围绕在他的身边,祖珽都很难插进去,好在田子礼看到他到来,暂时让散吏们离开,祖珽这才走近了些,他看了看田子礼面前摆放著的那些文书,随意的看了一眼,便坐在了一旁。
“刺史公说要抽调一些士卒前往边塞,支援安西将军。”
“你将他们的行军粮准备妥当,这些时日里凑齐的粮食,可以让他们护送到安西将军那边。”
田子礼皱起眉头,审视著面前这位怪人。
田子礼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人。
他什么都懂,无论好的坏的,做事毫无分寸,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可最后却能够连接起来,不到最后,永远都看不穿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著田子礼狐疑的目光,祖珽轻笑了起来,“当然是我暗示他这么做的,你猜猜我的用意?”
“祖公削弱朔州的军力,莫非是想要将朔州献给伪周?”
祖珽一愣,当即拍手,“聪明啊!”
“你怎么知道的?”
田子礼当即将手放在了剑柄上,祖珽却摇著头,“先前那郑道谦的书信,你也看过了,莫非你就没有看出来?”
“看出什么?”
“韦孝宽的想法啊你再好好想想,他派人让和士开上奏高湛,让娄睿高浟等人留守邺城,让段韶前往平阳,让高济坐镇肆显,让高湛前往晋阳。”
祖珽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了一下,随即就在田子礼的案上比划了起来。
“此处是晋阳,这里是肆州,这里是平阳,这里是邺城。”
“你看,这像不像是一个人,将手脚全部张开,将心口露给敌人?”
“杨忠麾下的诸将,还有那些突厥人,此刻缠住了将军。”
“杨忠若是领兵,从这里.”
祖珽重重的叩打了一下案,他的手一路划过,直直的划向了晋阳。
“他要是绕开北朔,突破朔州的几个关卡,是不是就一路杀向了晋阳?坐镇在这里的竟然是高济这头猪.”
田子礼顿时反应过来,“韦孝宽是要让杨忠攻破晋阳?!!”
祖珽摇著头,“杨忠的军队不够多,想要击破晋阳只怕是很有难度,但是,这也绝对够高湛吃上一壶的,高湛这厮,外强中干,看起来强势威风,实际上没多大本事,我敢跟你打赌,若是杨忠逼近晋阳,他的第一个想法绝对是逃走!”
“高湛登基之后,便疏远了宗室,疏远了文臣,疏远了勋贵,就整日宠爱他那个和士开可能大家都需要一个机会。”
“当然,如果杨忠能击破晋阳,杀掉高湛,那也是天大的好事。”
“一切都不好说,反正,高湛不好过就是了。”
祖珽激动的说道:“而我们要做好善后的准备,庙堂的权力要更迭了,若是能想办法让高浟等人执掌大权,软禁了高湛,甚至是罢免,找人取代了他!你说对我们是不是天大的好事?”
田子礼摇著头,“我不知道。”
“只是,您就这么削弱朔州外关卡的兵力,让杨忠杀进来,只怕对沿路的百姓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祖珽仰起头来,不悦的说道:“妇人之仁。”
“这样昏暴的君臣多执掌一天的大权,就要多死数万人,冀州之战死了多少百姓?杨忠领著千余骑兵,一路杀过去,鸡犬不留,杀的都没有高湛和和士开所杀的多,做大事者不能迟疑,更不能怯弱当初我拜见将军的时候,将军也曾说过,他不怕杀人,更不怕死人!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如今你支持也好,反对也罢,都没有办法改变局势了。”
“可你也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背负什么恶名的!”
“诸多恶名,我自揽之!”
“你只需协助我做事就是了,当下最重要的,还是高济那边得想个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