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守在穆王府的太医声称为穆王爷诊脉时发现他体内有慢性毒素积累,因毒量微弱不易察觉,又因穆王爷一直处在昏迷中,表征不显,故而今日才诊出。这种毒微量服用时毒性不深,想要起效,一定是每日定时定量服用。悬镜司在调查时,在穆王府客房的堂屋后窗下发现了少量药渣,里面正有此类药物,而这间屋子就是静禾在穆王府居住期间的屋子。
事已至此,虽然所有证据直指林府,但还未有一锤定生死的铁证,虽有嫌疑,却无法定罪。
直到悬镜司在男性死者的口腔中发现了一块未能咽下去的纸团。
“恐少将军加害于我,我已将证据藏在林府后院假山右侧第二个石缝中,若来日女儿被害,爹娘务必将林家罪行公之于众。”
很快,一沓被油纸包着的书信在石缝中被找到,补上了证据链中最后一环。其中除了林殊命林静禾向穆王爷下毒、驱使手下杀害蔷儿爹娘,最重要的是还有数封林殊与林燮同庆历军主帅徐安谟及各地行台军将领私相往来信件,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这些信件一经发现,立刻由夏江承到御前,同时,刑部与悬镜司的人也将林府团团围住,虽未动手,但已同林府府兵成对峙之势。
? 第 128 章 琅琊榜-48
八月,夏末秋初的时节,本该是金陵最热闹的时候,可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只要看到林府门前层层围着的兵马,纵使天空烈日缠阳,也总叫人心中寒颤。
“林燮!你还有什么话说!”
镶金玛瑙单螭耳杯从案头砸在众人脚边,摔得粉碎,纵使那是陛下四十岁生辰时安和公主进献的,统共也就两个,可此时谁也没功夫为了名贵的杯子心疼。
杯底残留的一点茶水溅在林燮衣角,布料沾水后洇出更深的墨色,很快就与其他暗纹融为一体,分辨不清。
林燮重重地跪下叩首,声音低沉如钟。
“陛下,臣没有做过。”
萧选将桌子拍得震天响,高湛怕他手疼上前劝阻,也被他一把推开。
“白纸黑字在此,你的字迹,你的印鉴,你说没有做过,要叫朕如何信你?如何信你!”
啪
又一个盘子飞了出去,砸在殿前的软阶上,糕点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林殊膝行上前一步道:“陛下,虽然信中是我与父帅的字迹,但世间能人异士甚多,或许就有能神不知鬼不觉仿冒人笔迹者!”
夏江神色淡淡的接了一句:“能够仿冒人笔迹者时间或许有,或许没有。可就算真的有这样的能人, ? 难道只要据确凿的犯人都以此为由,便可逃脱罪责吗?”
“若单单以此为由,自然不行”,林殊冷哼一声,“可此案疑点不止一桩,陛下!臣请求与悬镜司对峙!”
萧选斜了眼睛盯着林殊看了好久,他十六岁统领赤羽营,在战场上早已声名远扬的得力将领,可在这殿中和一群中年人比起来,脸上稚气未脱,终究是个臭毛头小子,不知怎的心软了几分,没好气道:“由得你辩解。”
“谢陛下!”
夏江有些讶异地看了眼萧选,随即将思虑藏在心底,面向林殊问道:“林府侍女暴毙这是不争的事实,林府至今拿不出半点解释说明,这也是事实,不知林少将军想要争辩什么?”
“敢问夏首尊,你府中侍女、小厮、采买、洒扫,上下一干人等的消息你是否全部知晓?悬镜司内暂且不说,你个人府邸的仆从中每年会有多少老死、病死、工伤意外而死的人?”
“好一个反问,我确实不知。只是林少将军以此为由左拉右扯,恐怕也不能混淆圣听,毕竟死者只是个引子,此案真正的关键在于信……”
“以侍女蔷儿之死引出那对老夫妻是吧”,林殊冷笑道,“不过我想请问首尊大人,若是我指意图谋害穆王爷,不是我自夸,林家上下找个心甘情愿的死士不是难事,何故要勉强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侍女?”
“为何选择蔷儿,老臣怎么会清楚,或许是她方便派遣至穆王府暗中做手脚,或许是有别的什么原因,这恐怕要问凶手自己了。”
林殊冷笑一声:“哦?也或许是……凶手在林府埋下的钉子恰巧是她呢?”
“终归这也是林少将军无凭无据的猜测,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证实,不过我对少将军的话倒是不敢苟同”,夏江上前一步道,“都说赤焰军对林帅的忠诚绝无仅有,少将军又说林家找个心甘情愿的死士不是难事,难不成……少将军没少吩咐这类的事情,这也印证了林家有充分的能力去了结府中侍女,杀害报案人,毒害穆王爷!”
林殊根本不急,反问道:“有能力做这些的人除了林家也不在少数,就像夏首尊统领悬镜司,忠心的手下也不少,怎么夏首尊推己及人,自己有过此等吩咐,才会觉得我林家也会做这样的事吗?”
夏江一时笑了,摇头道:“少将军撇得如此干净,老臣佩服,早就听闻少将军统领的赤羽营以兵行诡道、出其不意闻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此案事实俱在,恐怕欺瞒不过。”
林殊不甘示弱道:“究竟是哪个恶人先告状,夏首尊还不清楚吗?”
“行了!”
萧选不耐地瞪了二人一眼,道:“让你们分辨,不是吵架,林殊,你别胡搅蛮缠,给朕好好答!”
? 第 129 章 琅琊榜-49
林殊收敛了嘲讽的语气,面对萧选拱手道:“听闻夏首尊在蔷儿家中翻出不少家书,由此证明她爹手中残存的纸条确实出自蔷儿之手。由家书的内容与纸张的折痕推断,蔷儿这一习惯已经保持多年。陛下,我纵使要害人,选麾下护卫不好吗?或许夏首尊会说,侍女入穆王府伺候更加顺理成章,且不容易让人产生戒心。那么选个忠心护主的侍女不好吗?选个父母双亡,身家性命全依托于林府的不好吗?为什么要选蔷儿这样一个不情不愿、恐生异心,还时常与家人保持联系的人,好像生怕留不下证据似的。陛下一向宠爱我,总夸我是京中年轻一代里最聪慧机敏之人,以陛下了解的林殊会做此等蠢事吗?”
萧选一时被噎了一下,骂道:“你是辩解还是夸自己呢,好好说话!一个侍女的死因无足轻重,你要解释的也根本不是这个。”
林殊这回终于正肃道:“是,那么夏首尊,我们抛开侍女暴毙不谈,你说是我谋害穆王爷,我有何动机?”
“难道不是吗”,夏江轻笑道,“若此时穆王爷出事,林少将军就可以借着姻亲插手穆王府,甚至是以赤羽营插手云南穆家军,届时我大梁军力的半壁江山尽在你们父子二人麾下。”
“夏首尊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林殊气极反笑,道,“且不说林府石缝里发现的信是假的,纵使是真的,上面大多是与其他将领的往来信件,未有我毒害穆王爷的证据。”
“石缝中信件共十一封,其中九封是你们父子二人与其他将领往来信件,一封是林燮与赤焰军大将谈及边境及京中事,言辞对陛下颇为不敬,还有一封便是林静禾所写,虽然未明确写出你指使她对穆王爷下毒,但心中提及穆王爷身体状况,又提及此事已成,个中联系,谁人不知。”
“笑话”,林殊冷笑道,“怎么,夏首尊同自己家人说话要靠传信吗?林静禾是我姑姑,纵使她平日里鲜少住在林府,大多留宿禾益堂,可还是经常回林府向祖母请安的,我若想指使她,只需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她说上几句,为什么要传信?传了信后又为什么不烧毁?为什么不好生保存,以至于被一个并不贴身的洒扫侍女发现,还一连发现了那么多信件。再说蔷儿,她既然因为我差使她毒害穆王爷,她只拿一封提及穆王爷的信不就行了 ? 为什么还如此精准的拿了林家与其他将领的往来通信,每一封都未有重复,几乎涵盖各处地方军,这些将领统领哪个军队,职位如何,哪怕在朝官员有的都不甚了解,这个蔷儿不过是乡下庄子里的农家女,因上过学才识得几个字,夏首尊,有这样的农家女吗?”
未等夏江回答,林殊又紧跟着重重地叩头,道:“陛下,此事凶手以侍女蔷儿为引,伪造证据,意图嫁祸林家,请陛下明查!”
蔷儿之死疑点确实颇多,如若不让林殊分辨还好,一但给了他申辩的机会,就不好直接处置了。萧选此时也有点后悔,场面一时僵在那里,许久没人说话。
还是夏江脑子转得快,上前一步道:“陛下,就算如林殊所说,蔷儿之死疑点颇多,但这只能证明林府并没有杀害侍女,可假山石缝中诸多信件未必是假。不论翻出真相的手段如何,真相本身是不会改变的。”
双方的争辩也确实僵在这里,夏江咬死了翻出的信件,退一万步讲,就算林殊与林静禾的书信存疑,可林家父子与其他人的往来信件却抵赖不得。
同样的,林殊能够在蔷儿之死与毒害穆王爷的事情上为林家争出一分明路,可拿不出任何证据证明信件是伪造的。他拿在手里反反复复的看了,字迹、印鉴都与真的一般无二,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的确没写过,林殊几乎都要相信了。
见争论不出个结果来,萧选挥手道:“此事交由悬镜司全权调查,在查清楚之前,林府众人,不得离府!”
听闻林家上下一干人等全部拘于府内,林乐瑶在言府里急得团团转。
“父亲和小殊怎么可能做这种事,陛下真是糊涂了,竟然相信夏江的鬼话!不行,我也是林府的人,凭什么不让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