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序没有否认,他用平铺直叙的反问来回答这句讥嘲:“难道我们就必须展望未来吗。”
为什么?非要翻过陈旧的人生一页。
说到底,过去并没有真正过去,过去就活在今天。
季序也知道自己的话不会有任何?反响,他收起未尽之言,体贴地?伸出手,“走吧,林局长。”
林木青没有理会他,而是环视一圈四周,“王固他们呢?”
“被?我赶走。”季序实话实说,他又不喜欢监视别人私生活,手机上显示的航班迟迟无人登机,一小时前就飞走了,他猜测不愿意休息的王固可能去找叶诚了。
图书馆附近的理发店,今日挂着?关门通知,楼上的叶诚和王固心事重重,时不时看向窗外,头顶阳光明媚,完全共情不到底下两位的复杂心情,就如同留在教会的季序,干脆利落地?斩断了所有让他们追随的路。
叶诚冷不丁问:“教主要被?管理局收押吗?”
王固点头又摇头,迟疑地?说:“没有直接证据,最多被?关二十四小时,但教主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叶诚又问:“去哪?”
王固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追不上去。”
叶诚心情非常压抑,她?趴在桌子上没有露出微红的眼眶,“不是有机票?咱俩只是没登机,又不代表被?管理局t?挂上通缉令了。”
“教会离不开人。”王固转头看向电脑。
上面挂着?教会升级后的网址,当初复杂华丽的风格一整个改头换面,变成季序喜欢的简洁干净,只有红色字母c始终挂在上面,王固默然?片刻,第?七次敲起键盘,输入自己和叶诚以及于息三个人的账号密匙。
系统连续三次冰冷冷地?提示他:账号错误,您没有足够权限。
叶诚更抑郁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养了只教主同款的仙人掌,当初被?收养的小孩非常喜欢给它浇水,而不懂得?有些花草不需要照顾,导致叶诚隔三差五就要偷偷摸摸地?换土或者换个长相相似的仙人掌。
她?气愤地?拔下几根刺,憋下眼眶和鼻尖的酸涩质问王固:“教会不是在变好吗?我们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问题就是我们在变好。”王固呢喃着?说,“没人规定创立者必须享受成功的喜悦,何?况教主创立教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庇护的人,提供一柄复仇的刀和一个安身的家。”
他们就是季序选定的刀和家人。
叶诚闷声?闷气地?扭开头,棕色卷发散下来遮住脸,底下的声?音干涩且赌气:“我不想懂,我都好几天没回教会了,前几天刚考完教师资格证,结果?你?昨天晚上跑过来告诉我,咱们几个都被?踢了。”
“理解下教主吧。”理解一下,走得?利落但情感正常的季序,王固第?八次尝试敲下键盘,叹出心里的郁气,“临别前大家谁都舍不得?。”
而被?他们惦记的季序此刻才刚结束跟林木青的对峙。
季序知道林木青对他忽然?转变的态度忧心忡忡,问题是任务已经完成了,没必要再继续挑拨管理局岌岌可危的神经,他自力?更生,绕到林木青身后,在局长警惕和疑惑的目光下掏出包里手铐,分?别铐在自己的两个手腕上面。
有的人被?押上车全靠生平足够努力?。
季序不一样,他靠自食其力?。
季序看似被?关押了,实则自由极了,他晃晃悠悠拿起玻璃球,一直盯着?他的林木青没注意到藏在新闻下的咔嚓声?,季序忽然?冷不丁问他:“如果?我突然?失踪了会怎么?办?”
林木青看了他一眼:“畏罪潜逃。”
他推开门让季序出来,问季序“你?想逃跑?”的时候,季序用‘怎么?可能’的眼神看回去。
他一直要求其他人老?老?实实等收押,怎么?可能自己跑了,季序晃了晃手腕,金属铁链的碰撞声?对着?走路动作回响,他开起玩笑:“拜托,林局长,我认罪态度良好。”
林木青帮他开门:“你?的行为可不是这么?说的。”
季序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他坐到车里,托着?下巴看外面熟悉的景色渐行渐远,林木青透过后视镜看他,某一瞬间,季序的眼睛迷离了片刻,似乎短暂地?抽离这方世?界,等红灯的时候,林木青停下车转头问他:“你?有解离症状?”
季序懒洋洋地?从镜面里对他笑:“没有。”
既然?如此,林木青心想,那?你?为什么?能既在乎又能若无其事地?抽离呢?
秘密收押的过程没人知道,一点是因为管理局不想宣扬出去,叫整个湖中市知晓,万一市民好奇之下结果?将百祷教会的业务宣扬出去,他们哭都没地?方哭,另一点是因为季序依然?是个没污点的普通市民,甚至积极交税和扶持特?殊家庭,“嫌疑人”前面都要加上待定两字。
季序下车时对旁边凑热闹的管理局成员扭头笑了笑,吓得?他们警觉摸向电击棍,充满排斥地?盯着?他。
就算以另一副姿态重返旧地?,季序依然?游刃有余,侧头对林木青赞叹:“你?的人警惕性不错。”
“你?今天话有点多。”
“我总要找点乐趣打发完这二十四小时。”季序用商量的语气,“不如给我拿本书?作为老?对手,请给我点人道主义。”
“按流程你?要得?到的是审讯。”
“何?必呢,又不会有结果?。”
季序来到桌前打量着?附近,很标准的审讯室,墙上挂着?宣传标语,看不清对面的单面窗倒影出两人的影子,他忽然?扭头,对某一处笑了笑,在窗口另一端,重新上班的于息不自觉被?他轻松自然?的姿态感染,直到旁边有同事问他:“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于息收敛表情,“我出门一趟。”
他去附近一家书店里,路上于息戴上蓝牙耳机,连接手机信号,耳机里传来局长熟悉的声?音:“你?兜里放着?什么??”
“一块奶糖。”季序剥开糖纸放进嘴里,他摊开掌心,露出里面几块零食铺里卖得?火热的奶糖,含糊不清地?问,“你?要吗?”
林木青全部拿走放到桌子上,跟水晶球仙人掌堆积在一起,敲着?桌子拧起眉头,“严肃点,季序,我在问你?话。”
“我也在认真回答你?,局长,你?总得?给出我教唆的证据。”季序收回手,一支笔和折叠好的塑料薄膜被?他若无其事塞回兜里。
在两个打太极的时候,于息已经买完书回去了,他拉下帽子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随手拽过一名眼熟的戴着?红月徽章的路人,压低声?音说:“告诉管理局的人,你?要探班,把这个交给一个叫季序的人。”
在路人出声?之前,于息补充道:“他是百祷教会的成员,跟王固和叶诚认识。”
路人收下书反问:“那?你?呢?”
于息张了张嘴,他第?一次亲口承认自己的立场,比想象中流畅干脆,“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