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猜想两人大概又有些话说,自觉退出房间,看着紧闭的门,他?心里不是滋味,虽说这?次柳姳音中毒因?裴璟辞而起,可到底裴璟辞也?是不辞劳苦前?往边关为她求得?了药。
齐九桉担心,柳姳音会因?此对裴璟辞心软。
齐九桉走后,裴璟辞才敢走近些,他?自知自己身上脏污不堪,所以蹲在她床边,没有让自己碰到她半分。
他?走近时,柳姳音才彻底看清他?身上风尘仆仆的狼狈模样,她似乎很少见他?这?么疲惫邋遢、不顾及形象的样子,一时心情复杂。
他?的手掌上有泥土有血渍,见她望过来时,还特意望衣服上擦了擦,明明那?么困顿,却还是眼睛亮亮地注视着她,生怕少看她一眼。
柳姳音咳了一声,开口却是尖锐的质问:“裴璟辞,看到我这?样,你可满意了?”
第70章 苦茶
“看我?如?此愚蠢, 自作自受,你该满意了吧?”
柳姳音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和?戾气,好?像在怪他害了自己, 也怨自己愚蠢中了奸计。
“阿音!你别……”裴璟辞不忍听到她这样说,焦急喊出她,却意识到声音太大,怕把她吓到了, 连忙止住了声。
他眼帘低垂,声音也低沉下来?,愧疚又纠结道:“对不住阿音, 这件事确实并非我?的意思, 我?没有让他们这么做,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待。”
“不用了。”柳姳音手肘撑在床边,想要起身, 却因为中了毒, 手脚无力, 只能这样斜撑着瞪裴璟辞。
裴璟辞见状,又将粗糙的手掌在衣服上使?劲儿擦了擦,伸出手臂想要扶她, 却被柳姳音抬手挡住。
柳姳音语气强硬得不留一丝情面?, 不愿与他接触, 仿佛像在驱赶一个甚是?厌恶的敌人, 缓声道:“你不必这么假惺惺, 说到底我?中毒是?因你而起, 即便你说并非你本意, 我?难道就要相信你吗?”
“你不信我?吗?”裴璟辞愣住,瞳孔一震, 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信不信有这么重要吗?”柳姳音自嘲道,“反正都是?一颗弃子了,能杀死?最好?。”
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嘴角扯出冷淡的笑,即便她知道此事绝非裴璟辞的意思,可这其中的利益与人情关?系她已?无暇去思索了,她真的有些累了。
裴璟辞彻底压抑不住情绪了,想到自己这连日奔波为了她求药,几天几夜没合眼,回来?也不愿离开,就是?想等?她醒来?亲自和?她解释,她怎么能不相信自己呢?她怎么能这么想自己呢?
他忽然发疯一般,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面?对着自己,赤红着一双眼,忍不住嘶吼起来?,诉说情绪:“你不信我??你为什么不信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惺惺作态的人吗?我?们相知相守四年,你有没有真正认识我?!”
她被他抓的肩膀酸疼,拼命挣扎,在他的情绪感染下,她也激动失控地宣泄:“四年?四年算什么?你有真心把我?当成一个真正的人来?看吗?”
“你只是?把我?当成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训练我?,给我?一点甜头,然后让我?继续无名无份的跟着你一辈子。”她梗着脖子,脸色涨得通红,眼眶湿润起来?,悲哀地说。
“不是?这样的,你怎么总是?这样说,我?待你这么好?你为何还是?这些想呢?我?若是?真的只把你当棋子,何须千辛万苦为你寻药?”裴璟辞摇头,抬手抚摸着她的脸。
与他的肤色相比,她的脸是?那?样苍白,即便因为情绪上涌而有了些许红润,可瞧上去还是?一脸的憔悴,只是?勉强打起精神。
柳姳音沉默不语,若是?放在从前,裴璟辞这么做她一定会很感动,可是?他做了让她无法原谅的事,她清醒知道,她因为他才遭受到这么多伤害的。所以今日他多她再好?,她也没办法放下怨恨和?误解。
胸口一阵翻涌,柳姳音忽感疼痛,来?不及反应,下一刻一大口血从她口中喷薄而出。
裴璟辞扶着她,暗红色的血就这么突然喷在了被褥上、床榻上,还有一些落在裴璟辞的衣袍和?她的衣衫上上,黑色的衣袍上浸湿一大片血污倒是?不明显,可她身着素衣,胸前大半片衣襟都铺染着一层血渍,像开在雪山的红莲,是?那?般触目惊心,把裴璟辞吓得脸色一变。
他一边帮柳姳音轻拍着背,让她把嘴里的血吐完,一边朝门口怒喊:“齐九桉,快叫赵太医。”
柳姳音呼吸渐重,胸口的疼痛像藤蔓一样逐渐蔓延,明明痛得连呼吸都维持不住,却还是?抓着裴璟辞的手,嘴角挂着血,如?艳鬼一般,深深地望着他。
“裴璟辞你就放过我?吧,行吗?我?就这一条命,经不起你们这么折腾。”
“往后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桥,你和?谁有关?系我?都不会过问。”
齐九桉带着赵太医着急忙慌地闯进门,一众侍女也跟着进屋,又是?帮忙拿换洗衣服,又是?去倒水盆……原本安静的房间里变得嘈杂忙碌起来?。
裴璟辞眼眶又酸又疼,僵在原地,眼神受伤似的悲戚,盯着那?一大片血,又看着柳姳音,紧紧握住她手,片刻后又松开。
人声喧噪中,柳姳音看见裴璟辞喉结轻微地滚动,听见他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妥协道:“好?,我?答应你,不会主动来?寻你的事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他起身从床榻上离开,柳姳音没想到他这么爽利,被他刚刚握住的指尖还残留的他的体温,灼热感逐渐加深,难以忽视,她的心脏在沉重地跳动。
柳姳音吐血是?赵太医始料未及的,一面?忙着诊治,一面?命人帮忙,众人围绕着她的床榻前手慢脚乱地帮忙,齐九桉也在一旁焦急,人群来?回簇拥,很快就把裴璟辞挤到了最外?面?。
与他们的慌乱想必,柳姳音却是?心绪平稳,躺倒在床上,她微微侧头,在被众人环顾的外?侧,人影交错的缝隙里,望见了眼神黯淡破碎的裴璟辞,像一只被遗弃的孤冷小?狗,只能站在喧哗之?外?无望而落魄地看着别人。
两人的目光隔着人群在空中交汇,下一刻裴璟辞就主动收回了视线,转身消失了柳姳音视线范围内。
柳姳音心里忽然升腾起难以言表的奇异滋味,说不清道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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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璟辞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定远侯府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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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许久,直到柳姳音的房间恢复了安静,赵太医擦着额头的汗走出来?,他才叫住赵太医。
“她怎么样了?”裴璟辞望向?那?扇紧闭的门。
赵太医叹着气:“没有性命之?忧,把内里的毒血吐干净就好?了,只是?这次伤得太狠了,接下来?得好?好?调养才行。”
裴璟辞点了点头,垂眸喃喃自语:“是?我?害了她……”
他转身走出来?定远侯府,如?行尸走肉一般,回到璟王府,面?无表情地沐浴更衣。
清岩给他沏着茶,清崇过来?禀告这几日的事情。
“老将军说,让殿下回来?时去见他一趟。”清崇顿了顿,“他说殿下走的这几日,都是?他在帮忙周旋善后,希望殿下能不计前嫌,和?他见面?商谈。”
裴璟辞挑了下眉,李忠彦这是?在主动向?他求和??
他那?日匆忙离京,连明帝都未告知就一走了之?,为了救柳姳音扔下了一堆烂摊子,是?李忠彦的人在明帝和?朝臣面?前寻了理由,避免他们知晓,又把楚嫣和?朔风堂糊弄过去,否则裴璟辞此刻必然自身难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