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我约了闺友去了京城最有名的销金窟醉春风。
自打一门心思扑在顾无尘身上后,这种烟花之地,我已许久未曾踏足。
今夜,我换上了一袭绯色抹胸长裙,裙摆曳地,莲步轻移间,隐约可见纤细的脚踝,眼波流转间,是久违的恣意。
“瑶瑶,你今儿是怎么了?”闺友赵晚意满眼错愕地拽住我,“你不是自从迷上那位一心向佛的谢公子,就日日围着他转,再不来这种地方了吗?”
我笑了笑,端起青玉杯,浅呷一口梅子酒,眼神氤氲:“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旋身入了舞榭,随着靡靡之音扭动腰肢,身子仿佛挣脱了枷锁,尽情舒展。
眼风扫过一众俊俏伶人,我唇角微扬,指尖轻佻地划过其中一人的臂膀,引来一阵低低的哄笑。
“瑶瑶,你疯了不成?”赵晚意追上来,压低声音,“你招惹了这么多伶人,还和他们贴得这般近,不怕顾无尘瞧见了动怒?”
“他又不在。”
赵晚意却一把拽住我,神色古怪。
她飞快凑到我耳边,压着嗓子:“谁和你说他不在的?”
他就在后面那雅间里头!
我早就瞅见了,那眼睛就没从你身上挪开过,盯你好久了!
我指尖倏地一僵,缓缓抬眼望去。
隔着缭乱的灯影,我一眼就锁定了他。
顾无尘一袭玄色锦袍,与周遭的喧闹格格不入。
他独坐角落雅间,修长手指搭在白瓷茶盏边沿,目光幽沉地落在我身上,不知已凝视了多久。
恰在此时,乐声骤停。
我听见他身旁的公子哥儿揶揄道:“无尘,弟妹在那儿玩了这半天,还招惹别的男人,要是我媳妇,我他娘早就掀桌子了,你竟还坐得住?”
我看见顾无尘脸上平静得很,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然后才听见他那冷淡的嗓音飘过来:“她自己有数,不会出格。”
这话像淬了毒的冰棱,精准地刺入我心尖。
有分寸?
他是料定我爱他至深,不会逾矩,还是……根本浑不在意?
或许,两者皆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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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啧啧,你这定力,我是真服了,我倒好奇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你动容……”
那公子哥话音未落,声调骤然扬高:“诶,无尘,你去哪儿?”
我下意识抬眸,只见顾无尘霍然起身,目光死死锁住舞榭另一端,那双素来淡漠的眼底,竟翻涌起一丝鲜有的妒火。
我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果然,顾婉婉穿着一身素白衣裙,立在舞榭边上,正与一名陌生男子相谈甚欢,似乎在交换信物。
他竟直接冲了过去!
我眼看着顾无尘一把攥住顾婉婉的手腕,语气冷冽得像是结了冰:“谁允许你来这种地方的?又是谁准你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的!”
顾婉婉一怔,随即眼圈倏地红了:“我为何不能来?又为何不能与人结交?哥哥,你不是说不管我了吗?那我做什么,又与你何干?”
顾无尘指节捏得泛白,声线陡沉:“谁说我不管你了?”
“你就是不管!”顾婉婉带了哭腔,“你日日避着我,连见我一面都不肯!哥哥,你从前明明待我那般好,为何突然之间,一切都变了!”
闻言,顾无尘喉结滚动,声音里透着几分隐忍之情,“那是因为……”
我站在一旁,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我知道,顾无尘说不出口。
他要如何启齿?
说他顾无尘肖想自己的义妹,所以才刻意疏远?
说他顾无尘一见到她,便会心神大乱,难以自持?
说他顾无尘爱她入骨,所以才冷落明媒正娶的妻子整整两年,反而弄了个与她一模一样的木偶聊解相思?
我嗤笑一声,转身就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地方。
却听见顾婉婉哭着求他:“哥哥,我们回到从前好不好?”
“我要以前那个哥哥,要那个眼里只有我的哥哥!”
顾无尘的声音听着又低又哑,带着一种挣扎:“婉婉,我已经娶妻了。”
“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把你摆在最前面。”
顾婉婉抬起泪眼,语气却透着一股寒意:“那只要她消失了,哥哥是不是就能变回从前那样了?”
顾婉婉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一丝癫狂。
我刚拎起裙摆要走,就见顾婉婉抓起桌上的酒壶,疯了似的朝我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