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遥用勺子把碗里的白粥搅得快要泼出来,“我他妈还不信了,你不勾人家人家上赶着绿陆铭?”
祝燃很不屑,“那是陆铭自己没本事。”
对方终于被他气到说不出话,拿勺子往他喉咙里捅,惹得祝燃推开他的胳膊,破口大骂神经病。
抛开一切不谈,一个大老爷们给另一个大老爷们喂粥的模样还是怪温馨可人,更别提两个人本来都跟煞星下凡似的。搞得邻床老妈妈频频发出赞叹声,还以为他们是对和好如初的亲兄弟。
粥勉勉强强喂完了,祝燃把单人床往下调了调,歪头表示自己想睡了,不想再见着卫遥这个龟儿子。卫遥拿着塑料饭盒站起来,把板凳拖出吱拉一声以示愤怒。一声之后,祝燃却没再听着动静。
良久,卫遥问,“你是为了钟渊吗?”
祝燃眼皮子颤了颤,没睁开。
“我听沈陈旭说了。”卫遥继续道,“楚恋刚追钟渊那会儿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你喜欢人家就不能直说?被打得跟个瘪三一样躺医院里伤春悲秋,你他妈真是个傻逼,祝燃。”
好友段时间内第二次骂他傻叉。祝燃终于睁开了眼,嘴巴里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炮友。”
卫遥愣住了。
“我们只是炮友。”祝燃看着他,“卫遥,你明白了没?”
沈陈旭说错了一件事,陆铭买来的并不是什么能高考加分的奖项,买来的是本该属于钟渊的竞赛名额。祝燃不了解什么奥赛,不明白什么加分,他只知道那天得知了这个消息、淋着雨回到家的钟渊面对的是什么。人性的恶,谁也渡不过。祝燃坐在门口想了许久,决定要拼着这口气渡一渡他。
惹事得想由头,祝燃轻松办到。他挑最欢闹时分将吻落下去,很快被人找上门,陆铭没讨到什么好,先他一步躺进医院。又不是件能拿得上台面的开头,陆铭没法和自己爸爸诉苦,只能花了点小钱,找了几个同样路数混混,让祝燃丢了半条命,进医院躺了大半个月。
祝燃活了十七八年,早就学会如何和骨髓里的疼痛和平共处,一个人如果连苦难都要靠别人引渡,那也太逊了。可这一次,他又想救一救钟渊。
他的好皮相好头脑,统统都只能教他更落寞,如果可供挑选,祝燃猜他一定会挑选一个幸福的普通人家,有爱他的父亲母亲,日后再有个合衬的温柔恋人。抛开这些身外之物,平安快乐地长大。好好喔,平安快乐,这四个字,光是想想,都那么好了。
是他将他们的关系在最开始就定死在床伴。不可告知世人的禁忌。但凡他在钟渊眼前一天,他就没法摆脱这段不太清白的关系。他不能仅凭私欲就将他束缚得太久,他未来合该光明,又孤寂了那么长那么长时间,海水都要干了,现下有个人愿意无保留地爱他,无论如何,都是个好开头。
那么,就在这里先再见吧。
第10章
医院里躺了一个月,祝燃和自己爸爸的关系倒是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爹往棋牌室跑得少了,跑医院的次数倒是勤了起来。
祝燃对此不屑一顾,“迟了点儿吧,这都快十八年了才想起来装装样子。”
他爹看着他,那模样好像恨不能立马冲上来揍他,又顾念着他胳膊有伤,只能作罢。父子俩大眼瞪小眼半天,最终他爸爸踉跄着坐了回去,叹了口气,“是我没把你好好养大。”
祝燃正努力去用完好的那边手指去夹床边上的床帘,受伤的那只手实则也好得差不多了,医生说过两天即可出院。他正努力想要隔开那些吵闹,听见这么一句,动作顿了顿,小声嘟囔了一句,“搞什么。”
他的生父竟这会儿在一辈子的半途里追忆似水年华,八成是被祝燃的伤口激出了半点老父亲的影子,“你妈当时要离婚,我就该直接离的,我不晓得她会做到那个地步……”
“打住。”祝燃终于够到了床帘,狠狠扯了一下,不耐烦地把话截住了,“你搞清楚,是她先对不起你的,死也是她自己选的,你有这个瞎想的功夫不如帮我把床帘拉拉。”
没人再说话,男人起身替他将帘子拉紧了。
祝燃把眼睛合上,听着床帘挂钩刮过支架的声音,这声音刮得人心里一跳,紧跟着,他忽而在混沌里想起来,今日正好是那个什么竞赛的日子,不知道钟渊有没有去乖乖考试。钟渊……钟渊……这么看,有些事真是不该被想起来的。
*
少年人恢复得快,医生见他卧床休息得差不多了,叮嘱了两句叫他回家好好休养,便放他出了院。
在医院这阵子里,天气已彻底寒了。祝燃裹着厚外套在医院门口站了半天,看着阴沉的天色,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出院这天恰巧是自己的生日。祝燃不会忘掉生日,但却很少正经过生日。每年的这一天里卫遥和沈陈旭会请他吃顿饭,也就意思意思算过了。但今年祝燃刚经一场小劫,觉得自己该修身养性几天,不想去酒吧迪厅蹦哒,拒绝了卫遥小沈的好意。
他爸没做个慈父两天,转头又将麻将扑克认成了亲儿子。祝燃一个人坐上出租车,报出小破楼的地址时愣了愣。
司机问,“不去这儿吗?”
“不是。”祝燃挥挥手,“就这儿,您开吧。”
他只是想起了自己大言不惭留下的字条。祝燃实在头痛,不就是炮友么,往常自己和那些小情人掰了的时候,也没哪一个折腾到这般地步的。他支起胳膊,托住腮帮子,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幸好这个点学生们都在上课呢,今天避一避,明天……明天就买张车票出去得了。
祝燃付完车费下车,这个点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果真整个院子里都是安静的。他把脸往衣领里埋了埋,只露出一双细长的眼睛,钥匙圈在他手指上一圈一圈地晃悠,看起来惬意过分。
路过闲置许久的信箱,祝燃忽而皱了皱眉头,停下了脚步。他透过缝隙瞧了半天,摸到一个没有署名的信封。上头写着“祝燃收”三个字,还真是他的,并非寄错了。祝燃站在旧绿色的信箱前将翻来覆去地将这古古怪怪的白色信封看了好几遍,没摸到什么头绪,撇撇嘴把信塞进外套口袋里,转头回家。
没回成功。刚转头,就被个力道推住了肩膀,一把狠狠按在了墙上。胳膊撞到穴位,和肩膀一样痛得发麻,祝燃一时把那些打架技巧全忘光了,骂声还没送出去,先一步被堵回去,委委屈屈地成了一个破碎的音节。
半秒后祝燃视线聚起焦,险些想两眼一翻就直接这么疼过去得了。别人相遇,上天说得是在劫难逃,他和钟渊再碰面,他只听见老天爷在他耳边道,纯属孽缘。
祝燃被亲得七荤八素,反应过来后挣扎着推他肩膀,本能想要甩耳光过去,奈何爱美人的本能略胜一筹,到底没忍心对着那张脸拍下去。我不动敌动,这不忍心的档口里敌人趁虚而入,冰凉的手摸索上祝燃的五指,紧紧扣住了,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十指相扣,祝燃感受到后狠狠哆嗦了一下,用力在对方嘴唇上磕了一口,这才把眼前这只魔怔的小东西磕清醒了三分,拉开了一点儿两个人鼻尖的距离。
祝燃嘴唇也被咬破了,他伸出舌尖,咸咸的,痛,但爽也确实是爽,被钟渊这么暴烈地亲吻,他很难没有反应。
祝燃拉回自己那点不争气的欲念,“没上课?”
对方轻描淡写,“逃了。”
“……”
前一秒尚发神经,后一秒垂眼就又是一片现世安稳,“我才找到你。”
“找我干什么啊,上床?”祝燃后脑勺靠着白墙,忽而漫不经心地笑起来,“算了,到此为止吧,我对你没兴趣了。”
“不是。”眼前人嘴唇被他的牙齿啃出了血,钟渊对他的恶言恶语没什么反应,低头凑过去,温柔地描着唇形把腥咸的血珠卷进自己的舌尖里,“今天是你生日。”
事态发展到这里,有预感地急转直下。
“那也行。”祝燃眨眨眼,“来场庆生炮?”
两个人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床。最后一次,秉持尽兴到底的原则,祝燃还没进前戏就开始哼哼,一边哼还不忘了锁门,不用什么气力地掐钟渊的腰,“锁门……宝贝儿锁门……”
“你叫我什么?”